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。今晚在医院里坐着陪床，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高考，在飘雨的夏日午后的记忆 ，也算是另一种致青春了吧。

太阳还未露头，墙外赶路者的匆匆，已经听得见了；妈妈还在屋里给妹妹拾起滑落炕下的被子，我悄悄地背起书包，拿了准考证，带上门出去了。

　 　出了村子，延向远方的是一条曲折的土咔啦路。这是一条幽僻的路；白天也少人走，大清早则更加寂寞。路的两边，长着许多树，蓊蓊郁郁的。路的一旁，是些杨 槐，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。平日里没有多少行人，这路上阴森森的，有些怕人。今天稍有不同，路上多了位参加考试的路人，而增加了些许人气，虽然这人气也还 是淡淡的。

　　路上只我一个人，背着书包赶路。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；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，到了另一世界里。我爱热闹，也爱冷静；爱读书，也爱遐想。像今早，一个人在这孤寂的路上，远赴一场决定自己命运的对决，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......

　 　厚厚实实的试卷上面，弥望的是各式古怪的题目，有的显示了命题老师的睿智，有的隐藏着命题老师的奸诈与狞笑，更多的则是体现命题组的以难倒天下考生为己 任的凛然大意和自命不凡。语文出水很高，在考过朱自清为何许人也之后，一定要问他为啥最近几天心里颇不宁静；数学立意不俗，在几个三角函数和极限之后，一 定要摆出抛物线和圆锥体的证明题，以体现出题人在密室中潜心研究数月得出的学术成果；英语旁征博引，在考察虚拟语气过去完成时的完形填空之后，一定弄个多 数单词都不认识的阅读理解，以彰显我改革开放十几年来的大国之威。

　　高考天总是要下雨的，雨水如断线的玉珠一般，劈劈啪啪地泻在 玻璃上，也泻在临窗那时而眉黛紧促时而奋笔疾书的女孩的剪影上。玻璃上薄薄的青雾浮起，模糊了考场外大门口候考的家长的脸，也模糊了一个寒门学子彷徨的 心。此刻，他的思绪早已跳出了试卷上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论述，倏地跑到了远处大山之外。

　　考场的四周，远远近近，高高低低都是树，而槐树最多。这些树将考场重重围住；只在窗户一侧，漏着几丝空隙，像是特为我留下的。我看过了窗户，看过了小路，却看不过窗外比小路更远的天空。

　　这样想着，这样看着，猛一抬头，不觉已是交卷时间；轻轻地站起身，把试卷郑重地放入监考老师的手上，点头，微笑，走出考场。

不知何时，雨，停了......